五十年前,司徒雷登在美国华盛顿逝世。作为燕京大学无可争议的创办者和灵魂人物,他在中美两国的外交史和教育史上都刻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值得我们今天再来认真思考和总结。不过,司徒雷登在国内之所以妇孺皆知,却不完全是因为他创办燕京大学的经历,更多是因为毛泽东的文章《别了,司徒雷登》。因为创办燕京大学而在国际上获得极大声誉,司徒雷登被马歇尔看中,做了美国驻华大使,成为马歇尔系统中的风云人物之一。也正因为大使生涯,司徒雷登在国共之争结束后被取得胜利的中共视为美国对华政策的执行者,遭到毛泽东无情而又辛辣的讽刺:司徒雷登走了,白皮书来了,很好,很好。这两件事都是值得庆祝的。
第一个问题似乎不难解决,如前所述,他是燕大的创办者,之后出任美国驻华大使,最后又在美国度过余生。但解决第二个问题却并非易事。黄宗江先生还健在时,记得有一次我采访老人,老人的第一句话就是:你小子胆子够大的,敢写司徒雷登,这可是毛主席否定过的。尽管是玩笑话,但也体现出当时人们对于此课题存在的疑虑。
即使抛开政治因素,如何评价司徒雷登,依然是一个相当困难的问题。众所周知,在近代,基督教是伴随着西方列强的入侵来到中国的,教会学校在某种程度上,也正是在当时不平等条约的庇护之下得以创立和发展起来的。长期以来,“教会大学研究的使命就是要彻底揭露帝国主义侵略的罪恶,提高人民反帝斗争的意志。”在其自身发展的历史中,西方传教士确实一直占据着强势话语。但是,正如章开沅先生所论述的那样:过去人们曾经将中国教会大学单纯看作是帝国主义文化侵略的工具,殊不知它也是近代中西文化交流的产物,它的发展变化是近代中西文化交流史的重要组成部分。回顾历史,正是这些在院系调整中被撤销了的教会大学,把现代教育模式和女子教育带入了中国;也正是这些教会大学,对近代中国科技教育的发展起到了非常积极的作用。如何评价教会大学,一直是当下教会大学研究者的困境。在当时的教会大学中,没有哪所学校能够像燕京大学这样如此深地介入中国的社会和政治甚至外交的各个角落。另外,燕京大学在其发展的历程中,其与中国的合拍及不合拍,也让评价这所曾驰名中外的大学的掌舵人显得困难重重。
就与西方世界的关系而言,自首批传教士来华,上个世纪上半叶的中国,与外界处于一系列紧张的冲突之中,其一是种族和文化观念的冲突,其二又有民族冲突和国际冲突,在中共建政之后,意识形态方面的冲突又成为首要的问题。燕京大学的发展过程,恰巧和中国与外界的一系列冲突合拍,这使燕京大学自诞生起就处于一系列的冲突当中。传教士一开始在中国举步维艰,义和团运动、反基督教运动、收回教育权运动等等,正是这一系列冲突的外在表现。而化解这些冲突,正是与燕京大学“合二为一、甚至互为代名词”的司徒雷登无法避免的历史任务。
第一个问题似乎不难解决,如前所述,他是燕大的创办者,之后出任美国驻华大使,最后又在美国度过余生。但解决第二个问题却并非易事。黄宗江先生还健在时,记得有一次我采访老人,老人的第一句话就是:你小子胆子够大的,敢写司徒雷登,这可是毛主席否定过的。尽管是玩笑话,但也体现出当时人们对于此课题存在的疑虑。
悲剧的替罪羊
有必要回顾一下司徒雷登的思想渊源,才可以了解他何以能够将这些冲突一一化解,并且使之成为燕京大学发展的有利条件。
司徒雷登出身于教育世家,在他之前,他的家族就已经先后独自或参与创办过五所学校,出了五位大学校长、学院院长和女子学校校长,这可以说是司徒雷登选择从事教育的渊源所在,同时也让他较早地熟谙教育的基本规律。同时,司徒雷登的家族具有浓厚的宗教传统,从司徒雷登的曾祖父算起,司徒家族五代人中,共有十三位长老会的传教士,其中不乏南长老会的重要成员,这样的传教士家庭,即使在传教活动一度十分盛行的美国也不多见。不过,出生于中国并在这里长大的司徒雷登在懂事之后,并不喜欢传教士的生活。同许多传教士家庭一样,司徒雷登接受的是基督教教育,祈祷是家庭中每日必不可少的功课。但是当司徒雷登跟随父亲上街布道时,他看到围观的老百姓只是对他们的衣着和外表感兴趣,这让他对父亲传教效果的评价大打折扣。十一岁之后,司徒雷登和弟弟被父母送回美国接受教育,而父母则回到中国继续传教。由于是传教士的儿子,在其他小夥伴无拘无束享受周日生活乐趣的时候,司徒雷登和弟弟却不得不步行几里路到城市另一头的教堂去做礼拜。尤其难以容忍的是,他和弟弟被告知禁止跳舞和去戏院看戏,这一切让司徒雷登对传教士生活感到厌倦和鄙视。